郭培设计的中国嫁衣——九龙戏水。

郭培设计的各种高端定制礼服，从左至右分别为一千零二夜系列的卡门(女王)、轮回系列的大金、龙的故事系列的金龙。

走进位于北京北五环来广营的郭培工作室，“玫瑰坊”三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。在这间300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里，100多位高级设计师、绣工、打版师、工艺师等组成的专业团队打造着价值几万元到几百万元的定制时装。在这里，曾经诞生过北京奥运会颁奖礼服和各路演艺名人的红毯礼服等。

而这背后的灵魂人物正是郭培，这个在中国时装界闯荡了20多年的人，她的作品承载着很多中国女性的梦想。

民族文化在民间

“我没有刻意去追逐传统文化，但我发现文化才是滋养我设计的土壤。我做了自己的品牌公司之后，发现文化是未来。一个国家的历史文化，支撑着我们的创意和设计。”郭培说。

在郭培的工作室，客人络绎不绝，在记者采访中，郭培就接待了几拨客户。工作人员说：“我们每天都这么忙。”

的确，记者目睹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咨询嫁衣定制。郭培说，她曾为一个祖籍上海、北京长大、出嫁香港的女孩做嫁衣。由于是三地婚礼，郭培为其做了十几件漂亮礼服，耗费近一年时间，但最后女孩的婆婆从香港赶来，拿出了自己50多年前的嫁衣，希望经过修改后让长媳穿上，这是传承家族的一种仪式。“那件礼服用的是潮绣，但我其实不会这种绣法，我留下衣服琢磨了3个月，同时去潮州找绣工，但没有一个人肯来北京。最后我用了3个月时间仿了一件，那位婆婆非常震惊。”郭培说。

“我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，我们这代人对传统文化的了解几乎是零。改革开放后，大家接受了很多时尚观念，如西方的婚纱，但其实我们不懂它背后的文化。大家都知道婚礼很重要，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，但是，至少我们两代人都不了解中国嫁衣。像我这个年龄的人根本说不清中式婚礼服是什么，我的父母也说不清，因为我们都没穿过。假如没有这种断层，一直把中国的喜服延续到今天，我想它肯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婚服。我觉得很可悲，我们民族这么大，中国文化也逐渐被全世界关注，可是却没有属于自己民族的嫁衣。”郭培感慨万千。

郭培想尽力为此做点什么，她成立了一个刺绣工厂，有200多名绣工，她还想扩大它，并建立一个学校，教很多人刺绣，她希望由此能提醒国人要穿属于民族的嫁衣，世代传承。“中国传统服饰应该找到一种途径发展，而不是在博物馆，它应该在民间。比如韩服、和服以及东南亚国家很多传统服装，至今保留得都很完美。而婚礼就是很重要的途径，通过民间老百姓去保存和传承它。”

郭培对中国文化的思考从未停止过，嫁衣文化、女红文化、婚礼文化、作坊文化、时尚文化……她坚持以一种创新的方式将这些文化集中展现，感受文化之美与生命之美是郭培的目标。

你凭什么这么贵?

1997年，在一家服装公司积累了10年经验后，郭培拿着60万元创立“玫瑰坊”。“我用了10年时间积累经验、资本和知名度，具有抗衡问题的能力后才选择创业，没有这个基础条件是没法创业的，现在可能没有一个设计师愿意像我这样积累如此长的时间，很多都是一毕业就创业，只可惜有的才华也在现实中被磨灭。”

在“玫瑰坊”成立之初，郭培压抑许久的创作欲望被解放，大量购买好面料，到上海、香港参加时装周，以前的她是“设计什么卖什么”，这时的她是“喜欢什么设计什么”，做了10年成衣，她特别想做一件漂亮的礼服，这还是她小时候的梦想。因为高级定制礼服不像成衣那样简单地流行，再迅速地被遗忘，而是可以成为传世杰作。

“当年我做高级定制时，几乎所有人都问我，你的产品凭什么这么贵?几乎10年过后，才渐渐没有了这种质问之声，贵仅仅代表着一个数字，如今这个数字代表着人们的认识，同时也肯定了高级定制的价值。这是非常大的进步。”郭培说。

2003年，郭培将“玫瑰坊”直营店延伸到了国内多个大城市，如西安、青岛、沈阳、杭州、哈尔滨等。但是，她很快发现，由于不能对异地的定制服装在品质方面做到很好的控制，很多顾客还是更倾向于来北京总部，请郭培为其量体裁衣。郭培意识到，高档定制服务模式本身很难形成大规模的发展，这是一个只出“单品”、没有重复的行业。于是，郭培决定除留下杭州店外，关闭了其他所有的异地店，只重点在北京开出了3家直营店面。

现在“玫瑰坊”渐渐发展平稳，年产2000多套高级定制服装，服务客户来自影视界、政界、商界等领域，积累了近千位在中国乃至世界赫赫有名的金卡会员，高级定制消费在10万元以上到百万元的都有。

不过，高级定制的利润并不高。比如，一件标价10万元的衣服，人工成本较高，仅付给绣工的工资就需5万元至6万元，这还不包括设计师以及其他多个部门的花费，而且也没有算面料、里料等材料花费，因此可以说10万元的衣服并不贵，“玫瑰坊”也从中拿不到多少利润。

2008年，“玫瑰坊”仅仅算是收支平衡，赚来的钱都用来做衣服，郭培一直坚持不要为挣钱牺牲自己的目标。“坚持自己的设计似乎得不到利益，一路走过，我也曾在艺术和商业间纠结。”郭培表示，“我不想失去自我，之所以选择创业，是为了做漂亮衣服，而不是单纯挣钱。”

在公司进入第10年时，她做了一条大裙子——“大金”。这条裙子非常特别，灵感来自于拿破仑的服装和动画片《鬼魅新娘》，由100个绣工忙碌近3个月时间，花费了团队5万多个小时制作而成，相当于一个人近6年的生命，按工作时间来计算，可能将近15年。后来一位朋友准备以500万元收藏“大金”，但被郭培拒绝了。“我希望超越钱的理想，钱只是过程，做出漂亮的作品才是真正的追求。”郭培说。

为心灵埋单

“艺术的表达是心灵的，借助于服装表达艺术是一种更高的境界，很多人不理解，做这样精致的衣服干吗?如同各个民族建筑中最美的都是庙宇、教堂等宗教建筑，但并不给人居住，而是给人的心灵居住。”郭培说。

以前中国人出国都得穿身阿玛尼这样的品牌才觉得有底气，但当郭培为李冰冰、范冰冰等女星打造的礼服在国际红毯上震撼全场时，郭培感觉到了一种民族的自豪，中国设计也能被《纽约时报》报道。如今，在北京亚奥商圈总店、国贸分店、王府井北端的天伦王朝饭店，玫瑰坊百余套做工精巧、设计独特的时装陈列在此，成为与路易·威登、香奈儿、卡地亚等国际知名品牌比肩而立的中国品牌。

“在改革开放初期，大家刚刚接受一些时尚新观念，更看重国外的一些经验。但现在走过几十个年头之后，大家开始逐渐回头看自己民族所拥有的文化。”郭培很有信心。

郭培还曾参与过不少影视作品的服装设计工作，《大明宫词》里的中式服装、《京华烟云》里赵薇的旗袍、《小城故事》中的老式旗袍等都是由她设计完成，“很多人都在打文化牌，但其中有些人并不真正懂得什么是中国文化，所谓的中式设计把中国文化表达得非常表面，没有引起人们的感动。比如就老式旗袍来说，为什么宋美龄穿着领口紧箍的旗袍仍可自如挥杆地打高尔夫?其玄机在于领口和侧襟的设计。中式设计的语言就像老式旗袍的领口，要的就是精气神。我们不是利用文化，而是对文化产生爱，人成长到一定时候要归根，寻找文化就有一种归根的感觉。”

历史上传承百年的品牌都有自己的文化基因。所有品牌都在思考文化，走过了最初的经济发展期，文化的发展才是最根本的，所有的高度都需要土壤。郭培说，自己以前只是单纯做一些形式设计，在成长20多年后，到了考虑文化和继承的时候，把文化自然而然地结合到创造中。

澳大利亚著名导演以郭培为中国设计师的代表拍摄了一部长达40分钟的纪录片《毛式中山装》，此片在澳、美、英、日、比等诸多国家放映，获得成功。郭培的作品被澳大利亚动力博物馆展出并收藏，成为现今中国时装文化的代表。“以前对传统文化的认识没有现在的情感，觉得民族的就是民族的，不觉得是世界的。今天，当我的作品中流露出民族文化，被国外同仁高度认同时，我才体会到民族的就是世界的。如果我不是中国人，我就做不出这样漂亮的作品。”郭培感叹。

作为中国最早的定制礼服设计师，郭培已经在高级定制的舞台上走过了10多个年头。她的作品代表极致奢华的女性梦想，代表了一种追求完美品质生活的态度，正如她自己所说，高级定制第一要素是高级面料，然后是灵魂。

来源：中国文化报 责任编辑：徐毓昭